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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(共分四小節021.022.023.024.)

(021)

從洛克雷回來的第二天,伊莎貝爾收到她朋友史塔克波小姐的信,高興得不得了,信封上蓋有利物浦的郵戳,信裡杭麗艾德以娟秀的筆跡寫道:


親愛的朋友,我來了,終於可以動身,是離開紐約的前晚才決定的,報社究竟還是同意我前往。像老牌記者那樣,我往旅行袋裡丟幾件衣物,下樓叫車,搭上船就到了。妳現在在哪兒,我們可以在哪裡碰面呢?

我想妳已經看過古堡什麼的,也學了英國腔了吧?說不定都嫁了個爵爺呢,真希望妳嫁了,因為我需要有人引薦去認識這些上流社會的人,要大大仰仗妳了。報社要我寫些對貴族的報導,而我對英國的第一印象(大都是對英國人)並不怎麼好,我希望能跟妳討論一下,妳知道的,我起碼不是個觀念膚淺的人,我也有件特別的事要告訴妳。

請儘快決定會面的地點,到倫敦來(我好想跟妳一起去觀光),或者我去找妳,妳知道,我對什麼都感興趣,而且我希望盡情地去看事物的內在。


伊莎貝爾認為最好不要把信給姨父看,只把大意告訴他,果真如她所料,他立刻要她用他的名義邀史塔克波小姐來花園山莊作客,他會竭誠歡迎她。他說:

「雖然她也是個寫文章的人,又同是美國人,我想她不會像上次那位一樣,叫我出醜,她應該見過很多像我這樣的人。」

「可是沒有一個像你這樣風趣呀!」伊莎貝爾道。她還是不能完全放心,杭麗艾德有記者愛瞎編故事的毛病,關於她朋友這方面的習性,她一點也不喜歡。

伊莎貝爾還是寫了信給史塔克波小姐,說達契府上下都在恭候她。這位不怕地頭生疏的小姐一刻也不耽擱,說她馬上趕到。她先到倫敦,然後在市中心搭火車,到離花園山莊最近的車站下車,伊莎貝爾和瑞夫就在那裡等著她。沿著月台走,瑞夫問道:

「她是討人喜歡還是討人厭?」

「不管你喜歡或討厭,她都不在乎,」伊莎貝爾道,「她毫不介意男人怎麼想她。」

「既然我是個男人,一定不會喜歡她,她一定是個怪物,她很醜嗎?」

「不,她漂亮得不得了。」

「做採訪的女流,女記者會漂亮嗎?我倒是很想會會她。」瑞夫不服氣地說。

「你別瞧不起她是個女流,女人像她這麼有擔當也是不簡單的。」

「我沒說她簡單,採訪暴力犯罪案子,或遇到人身攻擊,多少需要點勇氣,妳想她會採訪在下我嗎?」

「門兒都沒有,你還不夠份量呢!」

「等著瞧,」瑞夫笑道,「她會把我們都寫進去寄給報館,連我們家的狗邦奇都不放過。」

伊莎貝爾道:「我會叫她別這麼做。」

「她會聽妳的嗎?」

「當然囉。」

「所以妳一直當她是知己?」

「我沒有當她是知己,我是喜歡她並且容忍她的缺點。」

「哎呀呀,」瑞夫道,「我怕我是不管她有什麼優點就是討厭她。」

「說不定兩三天以後,你就會愛上她了。」

「然後把我的情書刊登在『訪談者』上?算了吧!」年輕人叫道。

火車很快就進站了,史塔克波小姐敏捷地跳下車來,果然如伊莎貝爾所形容的,滿細緻,滿漂亮,只不過,是那種小家碧玉的美。中等身材,豐滿,乾淨,有一張圓圓的臉,配上櫻桃小嘴,皮膚細緻,淡淡的棕色卷髮垂在腦後,眼睛是她臉上最突出的器官,張的大大的,定定地看著人,雖然眼神顯得有什麼事令她不可置信似的,卻沒有一絲鹵莽或挑釁的意味,只不過看到什麼,她就忠實地反映所見的本能動作。

迎著這一雙眼睛,瑞夫有點被她那種自認高貴,落落大方的神態所震懾,心想,要存心挑她的毛病恐怕沒那麼容易了。她穿著鴿灰色發亮的長蓬裙,走起路來悉悉索索的,使瑞夫得到這麼個印象:她像一份尚未摺疊的報紙,剛出爐,溫熱,內容豐富,從頭到腳一個錯字也沒有。她的聲音清晰而高亢-嗓門雖大,音色並不渾厚,不過等她和兩位同伴上了達契先生的馬車,坐定下來,她給他的印象卻又不全然如他所預期的那般粗枝大葉,如報上的頭條標題似的,簡略而聳動。

伊莎貝爾問起她的近況,年輕人也不揣冒昧地插了幾句話,不管怎麼問,她都有問有答,十分詳盡。之後,在花園山莊的書房裡,她見過達契先生(他的太太不認為有現身的必要)後,更是卯足了勁,伶牙俐齒起來。

「嗯,我想要知道,你認為自己是美國人還是英國人,」她開口道:「明白你的立場我才能決定怎麼跟你講話。」

「馬馬虎虎啦,我們都承情。」瑞夫大方地說。

她一瞬不瞬地望住他,那雙眼睛使他想到兩顆發亮的大紐扣,在緊繃著的眼眶裡給兩條鬆緊帶好好的拴著,以防隨時蹦出來:他似乎可以看見她眸子裡反照出來的四周景象。紐扣應該是沒有屬於人的表情才對,而史塔克波小姐老實不客氣的凝視,使他這麼一個謙卑依順的男人覺得略微尷尬-雖未受侵犯,卻有些沒面子-不太敢恭維。不過話說回來,和她相處了一兩天之後,這種不悅之感雖然沒有完全消失,也減輕了不少。

「我不認為你能叫我相信你還是美國人。」史塔克波小姐說。

「只要妳高興,我做英國人,土耳其人都可以。」

「哦,你要這樣反覆無常也隨你。」史塔克波小姐道。

「我相信妳懂很多事,國籍不同對妳構不成問題。」瑞夫道。

史塔克波小姐靜靜第注視他,道:「你是指外語的問題嗎?」 



Elsa說:

動不動就問人是不是美國人的愛國女記者杭麗艾德正式出場了!

透過瑞夫的眼睛,杭麗艾德落落大方,自認高貴,形容她是「一份尚未摺疊的報紙,剛出爐,溫熱,內容豐富,從頭到腳一個錯字也沒有。」用報紙形容一個記者,令人莞薾,也可見瑞夫善於嘲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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