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
第七章(共分二小節015.016.)

(016)

「無論她什麼時候實現她的主張,但願我能親眼看見-」瑞夫道。

盡地主之誼的責任自然而然落到瑞夫身上,達契先生離不開他的椅子,而他太太勿寧是一個不茍言笑的訪客,因此,瑞夫可以巧妙地將責任和喜好合而為一,以安排他响導的行程。他不能走太多的路,卻陪著表妹到處散步閒逛-氣候宜人而穩定,伊莎貝爾多少會患得患失的那種天氣預測失靈時,這是好消遣。

漫長的午後,他們在河上泛舟,隨她高興愛玩多久就玩多久,伊莎貝爾稱那流水為可愛的小河,河的對岸有如畫的大地作為其背景。他們也會駕著敞篷馬車在鄉下兜風,那馬車重心低,車身寬,輪子結實,以前達契先生經常乘坐,現在已經無福消受了。

伊莎貝爾喜歡得不得了,她扯住韁繩的樣子就是在向旁邊的車夫顯示她「無所不能」。她駕著姨父的上等馬匹,樂此不疲地奔馳過蜿蜒的羊腸小徑,看遍多處意想中的鄉村景象。風一般馳過之處,她看見覆蓋著茅草屋頂的木造田舍,蓋成格子狀,鋪著沙的釀酒屋,那野外的老荒地和仲夏時節幾個無人看管的園子,在灌木籬中顯得雜草叢生。

他們回到家,下午茶通常已經預備好在草坪上了。達契太太陷入為她先生不停倒茶的窘境仍不鬆手,兩人多半坐著互不說話,老人頭靠著椅背,雙目緊閉,他太太則專心打毛線,臉上帶著很高深莫測的神情,有些婦人就帶著這種神情在注意她們指尖的活動。

有一天,來了一位客人。兩兄妹遊完一小時河散步回家,看見渥博頓勳爵正坐在樹下聊天,即使隔著一段距離,仍可感他和達契太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。他帶著旅行袋,騎馬從家裡過來,依過去達契先生父子經常邀約他的往例,準備在這兒吃晚飯並過夜。伊莎貝爾初到那天,曾和他見過半小時面,短短時間之內她就喜歡他了。他的確留給她相當好的印象,她也想過他好幾次,希望能夠再見到他-還有其他的人。

花園山莊並不寂寥,這地方好極了,姨父越來越像慈藹的老祖父,瑞夫也不像她遇到過的表兄弟-她心目中的表兄弟都是無趣的。這兒風景美麗,另她印象深刻,應接不暇,使她很難說有美中不足之處。但是伊莎貝爾要提醒自己,她對人性較有興趣,出國的首要目的是來廣結善緣,瑞夫就對她說過許多次這樣的話: 

「妳應該見見我們的鄰居和朋友,但我不知道妳會不會受不了,妳可能想像不到,我們確實滿有些朋友的。」

每當他說要邀請什麼「一大堆人」來讓她見識一下英國的社交圈,就會激起她好客的衝動,事先早已心理準備好了要投身於喧鬧的社交生活。我不妨老實告訴讀者,假如他存心拖延的話,那也是因為他看出來,要取悅表妹並不困難,用不著假借外人湊熱鬧。

伊莎貝爾老跟他提到「典型」兩字,在她的觀念裡這是很重要的字,好讓他明白她希望在英國社交圈裡看到的是活跳跳的例子。

「這會兒,可不是有個『典型』來了。」他對她說道,那時他們從河邊走上來,剛剛認出訪客是渥博頓勳爵。

「什麼的『典型』啊?」女孩子問。

「英國紳士的『典型』。」

「你是說英國紳士都像他?」

「哦,不是,並不都像他。」

「那麼他是個很恰當的典型,」她說,「因為我相信他很有教養。」

「是啊,他很不錯,而且也很幸運。」

幸運的渥博頓勳爵和我們的女主角握了手,並祝她身體健康,他說:

「其實我不必擔心的,既然划船搖橹的都是妳。」

「我划了一會兒,」伊莎貝爾道,「不過,你怎麼知道的呢?」

「噢,因為我知道他老兄不搖槳,他太懶了。」我們這位爵爺指著瑞夫笑道。

「他懶得有理。」伊莎貝爾接腔道,略壓低些聲調。

「啊,什麼事他都有藉口。」渥博頓仍興高采烈地嚷道。

「我不划的理由是表妹她划得太好了。」瑞夫道,「她什麼事都做得好,凡事只要經過她巧手安排沒有不出色的。」

「如此說來,任誰都有向妳討教的地方了,雅澈小姐。」渥博頓勳爵道。

「凡事只要用對心思,總不會得到壞結果的。」伊莎貝爾說。

如果說別人當著面讚美她多才多藝令她高興的話,那是因為她擅長的事不少,她自認並非夜郎自大,她高人一等且當之無愧,因為這得需要有才情來證明才行。

渥博頓勳爵不僅在花園山莊過夜,他們又慰留他再玩一天,第二天夜裡他又決定延至天亮以後才離開。這段期間他對伊莎貝爾發表了許多意見,她欣然接受這種對她表示敬重的方式,心裡十分喜歡他,他給她的第一印象又好了幾分。跟他相處一晚之後,她幾乎不能不把他當做-雖然一點也沒有過分渲染-傳奇故事裡的英雄來看待。

她懷著幸運的心情回房休息,覺得幸福唾手可得而雀躍不已。

「能認識這麼兩個有魅力的人實在太好了。」她所謂「這麼兩個」,只的是她表兄和他的朋友。

此外另有一事要在此補充,事情發生的那晚,她的好脾氣似乎受到了考驗。達契先生九點半就上床睡覺了,他太太和其他人則留在客廳,她在他們身邊守了將近一個小時,然後站起身來,對伊莎貝爾說,她們該和兩位男士道晚安了。

伊莎貝爾還不想去睡,她當時有過節的好心情,而節慶總不該那麼早結束的。因此,不加思索地,她匆促說道:「我一定要走嗎?親愛的姨媽,再過半個小時我就上來。」

「我不能再等妳了。」達契太太道。

「啊,妳不必等我,瑞夫會替我點蠟燭的。」伊莎貝爾愉快地說。

「我替妳點,請妳讓我替妳點,雅澈小姐,」渥博頓勳爵叫道:「我只求妳起碼得坐到半夜。」

達契太太一對發亮的小眼睛定定地盯住渥博頓勳爵好一會兒,然後冷冷地轉向外甥女,「妳不能和男士們在這裡,妳不是—不是在那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的阿爾伯尼,親愛的。」

伊莎貝爾臉紅了起來,道,「真希望我還在那兒。」

「噢,媽媽呀!」瑞夫耐不住了。

「親愛的達契太太。」渥博頓勳爵喃喃叫道。

「規矩不是我定的,爵爺,」達契太太嚴正地說道:「我是入鄉隨俗。」

「我不能和自己的表哥在一起嗎?」伊莎貝爾問道。

「我還不知道渥博頓勳爵是妳的表哥。」

「也許『在下』還是去睡覺的好,這樣問題就解決了。」客人提議道。

達契太太露出微微妥協的神色,再度坐下。

「好吧,既然這樣,我就留到半夜。」

這時瑞夫把燭臺給了伊莎貝爾,他一直在注意她,他看她都快冒火了-這種事應該很好玩才對。然而他失望了,他所企盼的意外事件並沒有發生,那女孩只是微微笑一笑,點頭道了晚安,便由她姨媽陪著上樓去了。

他對母親生起氣來,儘管他知道她是對的。上了樓,兩位女士在達契太太門口道別,依莎貝爾一路上來都沒有開口。

「妳一定不高興我干涉妳。」達契太太說。

依莎貝爾想了想,道,「我沒有不高興,我只是驚訝-而且非常困惑,我留在客廳是不應該的嗎?」

「一點兒沒錯,在這兒-在有身分的人家裡,年輕女孩子不作興和男士們坐到深夜。」

「還好妳告訴我,」依莎貝爾道,「雖然我不明白,不過我很高興知道有這規矩。」

「我會常常告訴妳的,只要我看到妳的舉止太隨便。」達契太太說。

「請不要客氣,不過,我不認為你的勸告都是對的。」

「妳當然不認為,妳太我行我素了。」

「是的,我喜歡,但是我還是得要知道一個人不應該做些什麼事。」

「以便妳好去做它?」姨媽問。

「我好去選擇要不要做。」依莎貝爾道。 


Elsa說:

這一節作者補寫一段故事。

渥博頓勳爵在花園山莊過夜,過了十點,達契太太催促伊莎貝爾上樓去休息,伊莎貝爾說她還要談天,達契太太說:「妳不能和男士在這裡。」伊莎貝爾並沒有堅持,隨著姨媽上樓去。

兩位男士都起而抗議,達契太太說:「規矩不是我定的,爵爺,」達契太太嚴正地說道:「我是入鄉隨俗。」

「在有身分的人家裡,年輕女孩子不作興和男士們坐到深夜。」這是達契太太的理由。

「還好妳告訴我,」依莎貝爾道,「雖然我不明白,不過我很高興知道有這規矩。」

她要知道一個人不應該做些什麼事。

「以便妳好去做它?」姨媽問。

「我好去選擇要不要做。」依莎貝爾道。

有時候我們很難想像,依莎貝爾能和達契太太這樣的人相處,她姨媽的行事風格難以捉摸,但弄清楚後也不是不能依循,就看你要不要忍受。達契太太欣賞她,也許也是看出來,這外甥女某些地方很敢表現自我,很對她的味。

依莎貝爾和杭麗艾德做好朋友,原則也是這樣,可以容忍女記者的毛病,有時甚至欣賞那種莽撞。

依莎貝爾的性格裡有一種不自覺的彈性,這是她與眾不同的地方,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,無怪乎瑞夫深愛她,渥博頓勳爵對她一見傾心,寧願終生追隨了。

依莎貝爾曾對杭麗艾德說,英國人是很拘謹的,動不動就不自然,勳爵看到像小鳥一樣自由,自然的美國少女,怎麼抵抗得了?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sasah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