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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(共分二小節019.020.)

(019)

渥博頓勳爵的兩位妹妹,瑪禮納小姐,不久就來拜訪依莎貝爾了。依莎貝爾非常喜歡這兩姊妹,覺得她們毫無涉世經驗,她的看法不錯,表哥聽她這個措辭用語,連說這麼形容兩位瑪禮納小姐再恰當不過了,像她們這種小姐,在英國可以找到千千萬萬。

不過撇開這個優點,也非乏善可陳:她們舉止十分溫柔,怯生生地,還有,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她覺得就像天竺葵花園中兩個對稱的人造池塘,頗有姿色。

「我不知道她們性情怎麼樣,至少沒有心眼。」我們的女主角自忖道。由於她的姊妹淘裡有兩三個朋友曾經被她如此遺憾地指責過(她們要是心胸開闊點好),偶而她也懷疑自己是否也犯這毛病,還好沒有,她認定這是女子最大的嫵媚。

兩位瑪禮納小姐不很年輕,但皮膚光潔明亮,笑容天真無邪,不錯,那兩雙依莎貝爾所喜愛的眼睛,圓圓的,安靜而滿足,裹著豹皮大衣的身體富富態態的,她們待人真誠,可是羞於表達,好像有一點怕這位美國-新世界-來的小姐,因而拙於言詞,只能用神情示好。

還好有一件事情她們跟她講得很清楚,希望能請她到洛克雷來吃午飯。她們和哥哥都住在那兒,也希望以後能經常看到她。她們問她能不能來玩,順便過夜,因為這月二十九日她們邀了朋友,也許依莎貝爾有興趣一起來。

「恐怕我們的朋友都不怎麼樣,不過妳一定會賓至如歸的。」渥博頓的
大妹說。

「那我就不跟妳們客氣了。我覺得妳們兩個很討人喜歡。」依莎貝爾說,她一向不吝於恭維人。

兩位小姐臉都紅了。她們走後,瑞夫告訴依莎貝爾,她對那兩個頭腦簡單的小姐說那種恭維的話,會害她們以為她隨隨便便在開她們倆的玩笑。瑞夫肯定兩人還是頭一遭聽人稱讚她們討人喜歡。

「我一定要說出來,」依莎貝爾道:「像這樣文靜,知足,明理不是很可愛嗎?我也很希望能這樣。」

「救命!」瑞夫激動地喊道。

「我是說我要效法她們,」依莎貝爾道:「我很想看看她們在家裡的樣子。」

過了幾天終於如願以償,瑞夫和他母親帶她驅車前往洛克雷,兩位瑪禮納小姐在好大的一間客廳裡接待他們(依莎貝爾後來才知道,像這樣的大廳還有好幾間。)客廳裡到處是陳舊的布簾子,這天兩姊妹穿的是一色黑天鵝絨,依莎貝爾在花園山莊時就喜歡她們,而在她們自己的家,她只有更喜歡,也更驚訝於她們的確一點心眼兒都沒有。除了這個,要說她們有什麼缺點的話,那就是不大用腦筋,不過她很快發現她們也有深厚的親情。

午餐之前,她和她們相處了一會兒,那時渥博頓勳爵在屋子的另一頭,隔著一段距離,在和達契太太說話。

「人家說妳哥哥思想太偏激是真的嗎?」依莎貝爾問道,她知道那是真的,不過我們也曉得她對人性有強烈的興趣,而她正想要她們姊妹親口說出來。

「哎哟,真的,他很前進。」老三彌德莉說。

「渥博頓同時也很理智。」大姊說道。

依莎貝爾從屋裡的這邊望過去,看了渥博頓一會兒,他正在那兒使出渾身解數,討達契太太歡心呢,幾隻狗圍在火爐邊,瑞夫在逗著一隻玩,時值英國的八月天,在這個深宅大院裡,是得早早升起火爐的。

「妳認為妳哥哥是不是當真的?」依莎貝爾笑著問道。

「啊,妳曉得他當然是當真的。」彌德莉不假思索地答道,而她大姊則閉著嘴默默地盯住我們的女主角。

「妳認為他經得起考驗嗎?」

「考驗?」

「我是說,譬如不得不放棄眼前這一切。」

「不得不放棄洛克雷?」大姊終於出聲了。

「是啊,還有其他地方,叫什麼來著?」

兩姊妹嚇壞了,面面相覷,老三問道:「妳的意思-是,是說我們開銷太大,付不起了?」

「我想他會出租一兩棟房子。」大姊道。

「難道不收租金嗎?」

「我不敢想像他會不要他的財產。」大姊道。

「我想,恐怕他是口是心非的。」依莎貝爾問道:「妳不覺得他虛有其位?」

很顯然地,兩姊妹給弄糊塗了,大姊反問道:「我哥哥虛有其位?」

老三說:「人人認為他有好地位,我們這一帶還沒有人地位比他高的呢。」

「妳們一定認為我很猛浪,」依莎貝爾找個機會又說:「我想妳們尊敬哥哥,而且有點怕他。」

「一個人應該尊敬長上的。」老大簡潔地說。

「他一定非常好,才值得妳們尊敬他,因為,妳們真的非常好,無話可說。」

「他待人再好沒有了,他做了好事從不為人知。」

「他的才能眾所皆知,」彌德莉又說:「每個人都認為是一等一的。」

「喔,我看得出來。」依莎貝爾說,「如果我是他的話,我會誓死擁護:我的意思是維護過去的傳統,我一定堅持到底。」

「我想一個人一定要有良好的家教。」彌德溫和地辯稱:「我們家一向注重,從很早很早的時代就如此了。」

「啊,說的是,」依莎貝爾道:「妳們的教育非常成功,也難怪妳們會欣賞。我看到妳們非常喜歡毛線繡女紅。」

午餐過後,渥博頓勳爵帶她參觀宅邸,她覺得理應到處充滿貴族氣派才對。室內大部分翻新過了-但有些值得保留的地方已經失去古意,然而從花園看過去,春去秋來,經過歲月的綿纏,多少風雨的侵擾,這座巍巍沉沉的建築物由寬闊無言的護城河中聳立起來,幾乎像是一座傳說中的古堡。

這天陰冷無光,第一聲秋已經來扣門,水紋般的陽光照在牆頭,淡遠微痕,尋覓著斑駁的舊創,似乎在輕柔地平撫昔日的傷痛。

男主人的弟弟-那位教區牧師也來一同午餐,依莎貝爾與他談了五分鐘-她想多了解一點教會的成規禮俗,他既談不出所以然來,五分鐘也夠了。這位洛克雷的牧師,其特色是,身材高大,健壯如運動員,長得老老實實,胃口很大,會無緣無故地大笑。

後來依莎貝爾聽瑞夫講才知道,他還沒當牧師以前是個摔角力士。偶而家裡沒外人的時候,他現在還可以把僕人摔倒在地。依莎貝爾喜歡他-此時她心情極好,看什麼都順眼,不過她怎麼樣也想不通這個大力士可以給予人精神上的慰藉。

飯後眾人都散步去了,渥博頓勳爵略施小技,待眾人走遠,便單獨和初訪的嬌客走在一起。 



Elsa說:

渥博頓勳爵的兩個妹妹過訪花園山莊,伊莎貝爾對她們的印象很好。這兩位姑娘其實很鄉土純樸,伊莎貝爾大概愛屋及烏,對她們非常寬容,你要說她勢利眼,又好像不至於,不像她的為人。作者在此著墨不多,只是用很委婉的筆法暗示貴族女兒的不經世事。

「妳認為妳哥哥是不是當真的?他經得起考驗嗎?…譬如不得不放棄眼前這一切?」依莎貝爾笑著說。

「妳的意思-是,是說我們開銷太大,付不起了?」妹妹問。

可見她們與外面世界完全隔閡,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渥博頓勳爵也不會把心事告訴她們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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