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譯海瓶子—Henry James專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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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譯海瓶子—Henry James專區】 如果可以說清楚,她就寫文章;如果語言不夠用,她就畫圖像;如果詞窮畫筆又澀枯,她就去翻譯亨利詹姆斯的小說。這三件事佔據了她的生活,但她仍然疑疑惑惑地在尋找自己的本來真面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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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11月 26 週一 200722:13
  • 002陳年往事

 碧廬冤孽—002

「喔,那才精采呢!」其中一位女士叫道。

他沒理會她,注視著我,但卻彷彿看的不是我,而是他嘴裡所說的:「徹底異乎尋常的邪惡,恐怖與痛苦!」

「這麼說,那,」我說:「坐下來開始吧!」

他轉身向火爐,踢了木頭一腳,注視一會兒,當他轉過頭來再面對我們時,說道:「我無法開始,我要先派人到城裡去一趟。眾人齊聲嘆息,抱怨連連,亂過一陣之後,他若有所思地解釋道:「這個故事已經寫好,鎖在抽屜裡面-好些年都沒去動它了。我可以寫封信附上鑰匙,叫我的人打開鎖,只要他找到手稿,便可付郵寄到。」

我格外覺得,他之所以這麼提議-似乎就為了顯示,想藉此臨門一腳,速戰速決。他以把表面的厚冰敲碎,那是經過多少個嚴冬才結凍冰封的,他保持這麼久的沉默,一定有其隱衷。其他的人都故意怪他賣關子,但卻是他這份思前顧後的猶豫,使我感覺興趣盎然。我商請他快寫信,赴第一班郵寄,好讓我們早點聽故事,然後我問他,該故事是否為他的親身經歷。他立刻回答道:「噢,老天保佑,不是!」

「那份記錄是你的嗎?你寫下來了?」

「只記下籠統的印象,我把它放在這兒,」他指指他的心,「永遠不會遺忘。」

「這麼說你的手稿-」

「墨瀋陳舊褪色,但字跡無比的秀麗。」他又延宕了起來,「是女人的手筆,她已經死去二十年了,臨終前寄了那些稿子給我。」大家都在注意聽,自然有人會開個玩笑,或多少推測那結局,但他對推論即使不曾微笑示意,也並沒有愠然動怒。

「她是個魅力十足的女人,但比我年長十歲,是我妹妹的家庭教師,」他悄聲說道:「她是我所知道的家庭教師當中,最受歡迎的女人,無論做什麼都能勝任,這是很久以前的事,而故事的發生,時間還要更早。那時我在三一學院讀書,第二學期回來時發現她在我們家,那一年我待在家裡的時間多了許多—真是愉快的一年。在她空閒的時候,我們會散散步,在花園裡聊聊天—在閒談中她給我的印象是十分聰明善良。啊,沒錯,你們可別笑,我非常喜歡她,到如今想來依然高興的是,她也喜歡我。如果她不喜歡我,也就不會告訴我那個故事,她從沒告訴過第二個人。她並沒有親口這麼說過,但我曉得她沒有,我很肯定,看得出來,當你們聽過之後自然很容易判斷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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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11月 26 週一 200722:07
  • 001甚麼爐邊故事最嚇人

碧廬冤孽—001

故事在爐邊展開,足以讓我們屏息以待,有一個人明白表示,這個故事很恐怖,正如過聖誕夜時,在古老的屋子裡談神論怪,基本上就應具備這一條件。除此之外,我不記得還有誰發表過意見,倒是有一個人正好評論道,這種災難降臨小孩子身上的故事,是他生平第一次聽聞。

我得說明,這是一個幽靈出沒的故事,發生在一間老屋裡-類似這個把我們聚在一起聽怪譚的地方-一個小男孩和他母親在房裡睡覺,有一種可怕的幽靈出現了,嚇壞了男孩子,他搖醒母親,但搖醒她並不能減輕他的恐懼,使他心神鎮定,再度入睡,反而,她自己也面臨了曾經把他嚇壞的相同恐懼場面,心神俱喪。就因為這一評論引起了道格拉斯的迴響-不是立即反應,而是在夜更深之後-該迴響導致一個很有意思的結果,引起了我的注意。

另外有一個人也講了一個不怎麼好聽的故事,我看道格拉斯並沒有聽進去,這點我視之為一個一個訊號,就是說他自己有話要說,我們若想傾聽,便只有等待一途。我們其實等了兩夜後才聽到。不過在同一天晚上,大家鳥獸散之前,他說出了他心裡的話。

「我相當贊同-關於格里芬講的鬼魂,或不管那是什麼東西-先顯靈給小男孩子看,年紀還這麼幼小,平添一種特別的氣氛。不過就我所知,和小孩子有關的這種迷人鬼故事這不是第一個,如果只有一個小孩就使你們嚇得神經吱吱叫,那麼出現兩個小孩你們又怎麼說-?」

「我們說,當然囉,」有人大喊,「兩個小孩恐怖加倍!我們也想聽聽這個故事。」

我可以看見道格拉斯站立火爐之前,身子已背火朝向大家,眼睛朝下望著說話的人,雙手插在褲袋裡。「到目前為止,除了我以外,沒有人聽過這故事,實在是相當恐怖。」眾人自然對他所言鄭重給予最高度的評價,而我們這位朋友,好整以暇地,以勝利者的姿態,拿眼睛掃了眾人一圈,又說道:「恐怖至極,我所知道的恐怖故事都無法與它相比。」

「純粹是恐怖嗎?」我記得有這一問。

他似乎要說不單單是恐怖而已,但真的也無從措詞以界定其性質。他抬手擺了個遮陽的姿勢,稍稍扮了一個鬼臉。「驚悚吧-寒毛直豎!」


Elsa說:

故事一開始的這個「我」是故事的敘述者(narrator),還不是女家庭教師本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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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11月 25 週日 200715:59
  • 渥博頓能革自己的命嗎?

第八章(共分二小節017.018.)

(017)

既然伊莎貝爾這麼喜歡富於浪漫色彩的事物,渥博頓勳爵就大膽地建議她哪天到他家去看看,一個講究建築風格,有古意的地方,叫洛克雷。他磨著達契太太答應了帶她外甥女來,瑞夫也說,只要他父親放他假,他樂意陪女士們一同前往。

渥博頓勳爵同時鄭重告訴我們的女主角,他兩個妹妹也會來和她認識認識,依莎貝爾對他妹妹以及他的家庭情形略有所聞,他在花園山莊作客,兩人閒聊時曾問過他的。依莎貝爾一旦發起興來,會問一大堆問題,這一回碰到一個多話健談的人,她的催促絕對是多餘的。

他告訴她,雙親過世,有四個妹妹兩個弟弟,弟弟妹妹都是好人,「雖然沒有天賦異秉,卻有教養,待人親切。」他說,並真心希望雅澈小姐能好好認識他們。

他的一個弟弟在教會做事,就在他們家族所在的洛克雷教區,這個教區地方大,工作繁重,他弟弟人品出眾,不過跟他兩個人沒有一件事不意見相左。他舉了幾個他弟弟的觀念為例來做說明,依莎貝爾聽過這些觀念,認為那都屬約定俗成,是大部分人都有的普遍觀念,有的她也頗有同感。

不料他卻煞有介事地告訴她:她全錯了,根本不可能,她只不過是自以為有,他敢保證,如果仔細思量,她一定會發現那些想法站不住腳。依莎貝爾辯稱她早就仔仔細細想過他們所討論過的問題了,他則斷然說她又是另一個樣板,再次證明一件事-也是老令他吃驚的事實,那就是普天之下再沒有人比美國人更迷信自己的了。

他們每個人都是極端的托利黨,或者其徒子徒孫,沒有一個保守派比美國的保守派更保守,她的姨父和表兄都是明證,他們的思想守舊無比,有些想法連現今的英國人都羞於啟齒。這位爵爺繼續說-不禁笑了,他們甚至大言不慚地表示,他們比他這個土生土長的英國人,更加了解又親又憐,昏瞶老國度的實際需要和潛在危機呢-這不是班門弄斧,拆他的台嗎?

從以上這些談話,依莎貝爾得到一個印象,渥博頓勳爵是個新式的貴族,改革激進派,對傳統嗤之以鼻的人。

他另外一個弟弟從了軍,人在印度,放蕩不羈又冥頑不靈,至今一事無成,只會高築債台叫渥博頓勳爵去解決-而他責無旁貸,誰教他是老大呢?他說「我不想再替他還債了,他過得比我還闊綽,極盡奢靡之能事,還說比我有紳士派頭。因為我是徹頭徹尾的激進派,我只追求平等,不作興在弟弟面前顯得高高在上。」

四個妹妹中,老二和老四都結婚了,照她們自己說,一個過得不錯,一個只是平平。老二的先生黑考克勲爵,「人是好人,」不幸也是個討厭的托利黨,而她跟所有賢慧的英國太太一樣,比先生還要保守。老四嫁給一位鄉紳,是諾福克的小地主,雖然結婚沒多久,已經養下五個孩子。

像這類的事情,渥博頓勳爵可以說不厭其煩,鉅細靡遺地講給這位美國小姐聽,務必使她能充分了解英國式生活的特質。他說話率直,一點不保留,好像要教她的經驗和想像力都無用武之地似的,往往使依莎貝爾覺得很有意思。

她自忖:「他以為我是蠻族,從沒有見過刀叉呢。」為了取樂,她會故意問他一些天真的問題,看著他煞有其事地解答。一旦他掉進陷阱,她就說了,「可惜你沒有機會看我身上塗滿油彩,頭上戴羽毛的樣子,要是我早知道你這麼善待原始民族的話,我一定會把我們的傳統服裝帶來。」

渥博頓勳爵遊遍了美國,比依莎貝爾見多識廣,他真心想說,美國差不多就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國家了,然而根據他在美國的經驗,深深覺得有許多事情很有必要向來英國遊歷的美國人解釋。

「要是在美國的時候,我能有妳給我解說那該多好啊,」他說:「我在妳們那兒有點糊塗。說真的,我覺得他們故意捉弄我,告訴我錯誤的答案,這事兒他們滿在行。不過妳可以相信我,在這兒跟妳說的話,一點都不會錯。」

他聰明,有教養,又見過世面,至少這些是不會錯的。雖然聽他暢談見聞極為有趣又令人目不暇給,依莎貝爾卻認為他絕非存心賣弄;他天生就比別人有好的機緣,她也認定他的前程似錦,而他卻從不炫耀。他可以說要什麼有什麼,卻不因此而變得驕縱紈絝。他的氣質是生活優渥,見聞廣博融會而成的結晶-天哪,機會俯拾皆是!-其謙遜有時近乎稚嫩,其風味甘甜,生氣蓬勃-彷彿領略某種美食-即使加上他親切和善的品格,也不會掩蓋過前者的香醇。

渥博頓勳爵走了後,依莎貝爾對瑞夫說:「我非常喜歡你那位朋友,真正是英國紳士的典範。」

「我也喜歡他-愛戴他」瑞夫道,「不過,我更為他惋惜。」

依莎貝爾眱著他,道:「怎麼,我看他唯一不應該的地方是他根本沒有讓別人有惋惜的弱點。你看,他要什麼有什麼,見識又廣,想做什麼就做什麼。」

「哪裡,他處境很壞的。」瑞夫的口氣很肯定。

「我想你該不會是說他的健康吧?」

「當然不是,說起他的健康才教人眼紅呢。我說的是他這個人不正經對待自己,他有權勢,然而竟視之如兒戲,一點不在乎。」

「難道他認為人生如兒戲?」

「豈只如此,他認為他的人生是一大負擔,生命是一大浪費。」

「嗯,也許他就是。」依莎貝爾道。

「也許吧-不過我總不認為如此。但以他的情況來說,他自覺根深柢固地受人操弄,明知制度不公卻無力回天,又飽受其苦,還有什麼折磨比這種更可憐?假如我是他的話,我會坐得比佛像還穩當,他的地位好生令人嚮往,有責任,有權勢,有機會,有財富,受人尊敬,不必費力自能貢獻己長,為國效勞。然而他把它搞得一團糟,他的地位,權勢,所有一切的一切莫不如此。他是危機時代的犧牲者,失去自信又不知該信仰什麼,有時候我好想告訴他(因為,我是他的話,我非常清楚該信仰什麼),他卻說我是不知好歹的頑固份子,真的以為我是思想庸俗不堪的人。他說我不了解我們的時代,而我其實了解得比他還多,而他呢,既不能廢了自己的爵位,笑傲江湖去,也不肯振作自己,正經做名流。」

「他看起來沒這麼不堪嘛。」依莎貝爾道。


Elsa說:

這一章介紹渥博頓勳爵的家庭背景,對他的描述都是虛筆神寫,沒有真正出自於他的口,只說伊莎貝爾對他的印象:新式的貴族,改革激進派,對傳統嗤之以鼻的人。

瑞夫這樣說他:「他這個人不正經對待自己,他有權勢,然而竟視之如兒戲,一點不在乎。」

「難道他認為人生如兒戲?」伊莎貝爾問。

「豈只如此,他認為他的人生是一大負擔,生命是一大浪費。」瑞夫說,「他是危機時代的犧牲者,…既不能廢了自己的爵位,笑傲江湖去,也不肯振作自己,正經做名流。」

瑞夫其實了解渥博頓勳爵的心境,在某種意義上,他們兩個有點同病相憐。

「像他這麼有品味的人,我想常常會看不慣事情,心裡彆扭,妳不能說像他這麼好條件的人就不會有痛苦,我相信他有的。」瑞夫說。

「我不相信。…啊,我真希望他們掀起一場革命!」依莎貝爾叫道:「能見識革命,我會很高興。…我站在兩邊,我想我有點什麼邊都沾,革命一旦開始之後,我想我會是體面的大保皇黨。」

「妳恐怕沒那麼大的造化,能夠光榮地走上斷頭台。」這是達契先生給她的答覆,「如果妳想見識大場面就得在我們這兒待久一點,妳走著瞧,到時候,他們就不希望妳拿他們說過的話當真了。…他們都是些有錢有地位的激進派,他們談改革,但我不認為他們十分明白改革的意義,…講民主是時時刻刻的事,不是想到才講的,恐怕到時候就發現民主不比他們的既得利益好玩。」

「你不認為他們是真心的?」依莎貝爾問。

「他們寧可相信自己是真心的,」達契先生承認,「不過,似乎空談理論的多,找一些激越的理論來取樂子,他們需要有些樂子,品味比這個粗俗的也許也有。妳曉得他們愛時髦,而這些進步的思想正是他們最大的時髦,使他們自覺高尚而地位又不會動搖。」

伊莎貝爾這才發現,貴族的本性和她所了解的,一般人的本性並無不同。

這是有趣的課題,理想和現實的衝突,既得利益者若要談革命,首先就是針對自己,有多少人能做到?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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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11月 25 週日 200715:57
  • 依莎貝爾性格裡的彈性

第七章(共分二小節015.016.)

(016)

「無論她什麼時候實現她的主張,但願我能親眼看見-」瑞夫道。

盡地主之誼的責任自然而然落到瑞夫身上,達契先生離不開他的椅子,而他太太勿寧是一個不茍言笑的訪客,因此,瑞夫可以巧妙地將責任和喜好合而為一,以安排他响導的行程。他不能走太多的路,卻陪著表妹到處散步閒逛-氣候宜人而穩定,伊莎貝爾多少會患得患失的那種天氣預測失靈時,這是好消遣。

漫長的午後,他們在河上泛舟,隨她高興愛玩多久就玩多久,伊莎貝爾稱那流水為可愛的小河,河的對岸有如畫的大地作為其背景。他們也會駕著敞篷馬車在鄉下兜風,那馬車重心低,車身寬,輪子結實,以前達契先生經常乘坐,現在已經無福消受了。

伊莎貝爾喜歡得不得了,她扯住韁繩的樣子就是在向旁邊的車夫顯示她「無所不能」。她駕著姨父的上等馬匹,樂此不疲地奔馳過蜿蜒的羊腸小徑,看遍多處意想中的鄉村景象。風一般馳過之處,她看見覆蓋著茅草屋頂的木造田舍,蓋成格子狀,鋪著沙的釀酒屋,那野外的老荒地和仲夏時節幾個無人看管的園子,在灌木籬中顯得雜草叢生。

他們回到家,下午茶通常已經預備好在草坪上了。達契太太陷入為她先生不停倒茶的窘境仍不鬆手,兩人多半坐著互不說話,老人頭靠著椅背,雙目緊閉,他太太則專心打毛線,臉上帶著很高深莫測的神情,有些婦人就帶著這種神情在注意她們指尖的活動。

有一天,來了一位客人。兩兄妹遊完一小時河散步回家,看見渥博頓勳爵正坐在樹下聊天,即使隔著一段距離,仍可感他和達契太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。他帶著旅行袋,騎馬從家裡過來,依過去達契先生父子經常邀約他的往例,準備在這兒吃晚飯並過夜。伊莎貝爾初到那天,曾和他見過半小時面,短短時間之內她就喜歡他了。他的確留給她相當好的印象,她也想過他好幾次,希望能夠再見到他-還有其他的人。

花園山莊並不寂寥,這地方好極了,姨父越來越像慈藹的老祖父,瑞夫也不像她遇到過的表兄弟-她心目中的表兄弟都是無趣的。這兒風景美麗,另她印象深刻,應接不暇,使她很難說有美中不足之處。但是伊莎貝爾要提醒自己,她對人性較有興趣,出國的首要目的是來廣結善緣,瑞夫就對她說過許多次這樣的話: 

「妳應該見見我們的鄰居和朋友,但我不知道妳會不會受不了,妳可能想像不到,我們確實滿有些朋友的。」

每當他說要邀請什麼「一大堆人」來讓她見識一下英國的社交圈,就會激起她好客的衝動,事先早已心理準備好了要投身於喧鬧的社交生活。我不妨老實告訴讀者,假如他存心拖延的話,那也是因為他看出來,要取悅表妹並不困難,用不著假借外人湊熱鬧。

伊莎貝爾老跟他提到「典型」兩字,在她的觀念裡這是很重要的字,好讓他明白她希望在英國社交圈裡看到的是活跳跳的例子。

「這會兒,可不是有個『典型』來了。」他對她說道,那時他們從河邊走上來,剛剛認出訪客是渥博頓勳爵。

「什麼的『典型』啊?」女孩子問。

「英國紳士的『典型』。」

「你是說英國紳士都像他?」

「哦,不是,並不都像他。」

「那麼他是個很恰當的典型,」她說,「因為我相信他很有教養。」

「是啊,他很不錯,而且也很幸運。」

幸運的渥博頓勳爵和我們的女主角握了手,並祝她身體健康,他說:

「其實我不必擔心的,既然划船搖橹的都是妳。」

「我划了一會兒,」伊莎貝爾道,「不過,你怎麼知道的呢?」

「噢,因為我知道他老兄不搖槳,他太懶了。」我們這位爵爺指著瑞夫笑道。

「他懶得有理。」伊莎貝爾接腔道,略壓低些聲調。

「啊,什麼事他都有藉口。」渥博頓仍興高采烈地嚷道。

「我不划的理由是表妹她划得太好了。」瑞夫道,「她什麼事都做得好,凡事只要經過她巧手安排沒有不出色的。」

「如此說來,任誰都有向妳討教的地方了,雅澈小姐。」渥博頓勳爵道。

「凡事只要用對心思,總不會得到壞結果的。」伊莎貝爾說。

如果說別人當著面讚美她多才多藝令她高興的話,那是因為她擅長的事不少,她自認並非夜郎自大,她高人一等且當之無愧,因為這得需要有才情來證明才行。

渥博頓勳爵不僅在花園山莊過夜,他們又慰留他再玩一天,第二天夜裡他又決定延至天亮以後才離開。這段期間他對伊莎貝爾發表了許多意見,她欣然接受這種對她表示敬重的方式,心裡十分喜歡他,他給她的第一印象又好了幾分。跟他相處一晚之後,她幾乎不能不把他當做-雖然一點也沒有過分渲染-傳奇故事裡的英雄來看待。

她懷著幸運的心情回房休息,覺得幸福唾手可得而雀躍不已。

「能認識這麼兩個有魅力的人實在太好了。」她所謂「這麼兩個」,只的是她表兄和他的朋友。

此外另有一事要在此補充,事情發生的那晚,她的好脾氣似乎受到了考驗。達契先生九點半就上床睡覺了,他太太和其他人則留在客廳,她在他們身邊守了將近一個小時,然後站起身來,對伊莎貝爾說,她們該和兩位男士道晚安了。

伊莎貝爾還不想去睡,她當時有過節的好心情,而節慶總不該那麼早結束的。因此,不加思索地,她匆促說道:「我一定要走嗎?親愛的姨媽,再過半個小時我就上來。」

「我不能再等妳了。」達契太太道。

「啊,妳不必等我,瑞夫會替我點蠟燭的。」伊莎貝爾愉快地說。

「我替妳點,請妳讓我替妳點,雅澈小姐,」渥博頓勳爵叫道:「我只求妳起碼得坐到半夜。」

達契太太一對發亮的小眼睛定定地盯住渥博頓勳爵好一會兒,然後冷冷地轉向外甥女,「妳不能和男士們在這裡,妳不是—不是在那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的阿爾伯尼,親愛的。」

伊莎貝爾臉紅了起來,道,「真希望我還在那兒。」

「噢,媽媽呀!」瑞夫耐不住了。

「親愛的達契太太。」渥博頓勳爵喃喃叫道。

「規矩不是我定的,爵爺,」達契太太嚴正地說道:「我是入鄉隨俗。」

「我不能和自己的表哥在一起嗎?」伊莎貝爾問道。

「我還不知道渥博頓勳爵是妳的表哥。」

「也許『在下』還是去睡覺的好,這樣問題就解決了。」客人提議道。

達契太太露出微微妥協的神色,再度坐下。

「好吧,既然這樣,我就留到半夜。」

這時瑞夫把燭臺給了伊莎貝爾,他一直在注意她,他看她都快冒火了-這種事應該很好玩才對。然而他失望了,他所企盼的意外事件並沒有發生,那女孩只是微微笑一笑,點頭道了晚安,便由她姨媽陪著上樓去了。

他對母親生起氣來,儘管他知道她是對的。上了樓,兩位女士在達契太太門口道別,依莎貝爾一路上來都沒有開口。

「妳一定不高興我干涉妳。」達契太太說。

依莎貝爾想了想,道,「我沒有不高興,我只是驚訝-而且非常困惑,我留在客廳是不應該的嗎?」

「一點兒沒錯,在這兒-在有身分的人家裡,年輕女孩子不作興和男士們坐到深夜。」

「還好妳告訴我,」依莎貝爾道,「雖然我不明白,不過我很高興知道有這規矩。」

「我會常常告訴妳的,只要我看到妳的舉止太隨便。」達契太太說。

「請不要客氣,不過,我不認為你的勸告都是對的。」

「妳當然不認為,妳太我行我素了。」

「是的,我喜歡,但是我還是得要知道一個人不應該做些什麼事。」

「以便妳好去做它?」姨媽問。

「我好去選擇要不要做。」依莎貝爾道。 


Elsa說:

這一節作者補寫一段故事。

渥博頓勳爵在花園山莊過夜,過了十點,達契太太催促伊莎貝爾上樓去休息,伊莎貝爾說她還要談天,達契太太說:「妳不能和男士在這裡。」伊莎貝爾並沒有堅持,隨著姨媽上樓去。

兩位男士都起而抗議,達契太太說:「規矩不是我定的,爵爺,」達契太太嚴正地說道:「我是入鄉隨俗。」

「在有身分的人家裡,年輕女孩子不作興和男士們坐到深夜。」這是達契太太的理由。

「還好妳告訴我,」依莎貝爾道,「雖然我不明白,不過我很高興知道有這規矩。」

她要知道一個人不應該做些什麼事。

「以便妳好去做它?」姨媽問。

「我好去選擇要不要做。」依莎貝爾道。

有時候我們很難想像,依莎貝爾能和達契太太這樣的人相處,她姨媽的行事風格難以捉摸,但弄清楚後也不是不能依循,就看你要不要忍受。達契太太欣賞她,也許也是看出來,這外甥女某些地方很敢表現自我,很對她的味。

依莎貝爾和杭麗艾德做好朋友,原則也是這樣,可以容忍女記者的毛病,有時甚至欣賞那種莽撞。

依莎貝爾的性格裡有一種不自覺的彈性,這是她與眾不同的地方,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,無怪乎瑞夫深愛她,渥博頓勳爵對她一見傾心,寧願終生追隨了。

依莎貝爾曾對杭麗艾德說,英國人是很拘謹的,動不動就不自然,勳爵看到像小鳥一樣自由,自然的美國少女,怎麼抵抗得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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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asah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5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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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11月 25 週日 200715:53
  • ★003誰會握有雅詩本遺稿

雅詩本遺稿-003

「這是她成為詩人情婦的主要原因。」普雷斯太太半調侃地說,依照威尼斯正牌的情調,她又多少好像為說出語帶輕蔑的話而感到汗顏。

一個女人愛上偉大的詩人,彷彿非有正當的理由不可!他不僅只是他那個時代極富思想,同時也是最風流倜儻,最天才型的人物-在那個年代,十九世紀初期,什麼樣的人才都有,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。

根據普雷斯太太的說法,姪女就沒那麼老了,她甚至大膽推測,應該是孫姪女才對。有此可能,我的資料很有限,只來自約翰.肯諾,我的英籍夥伴的提供,他是詩人的崇拜者,但從來沒見過這對姑姪。

世人都知道傑弗烈.雅詩本,但我可以說,肯諾和我則識之最詳。今天群眾齊聚他的殿堂前膜拜敬禮,而肯諾和我則認為,我們是殿堂裡經過任命的執事。

我如今想來,當初我們這麼認為是有其根據的,我們對他的研究勝過任何一個人,而我們的做法只是去追溯他的生平事跡,他沒有理由害怕我們,因為他沒有理由害怕真相,隔著遙遠的年代,我們有志於把真相呈現出來。

他英年早逝,這可以說是他盛名一世中唯一的缺憾,除非,握在薄多柔小姐手上的遺稿,能找到重大的發現來翻案。有一個傳說,在一八二五年間,他曾「虧待過她」,也有一種傳言,如倫敦的市井所流傳的,他以同樣專制的方式「侍候」過其他幾位女士。

這幾個例子肯諾和我都本著良心調查過,也找得到證據定他的罪,判他言行粗魯。或許,我對他的批評,比起我的朋友普雷斯太太要來得寬鬆,反正,他雖然是那樣,在我看來,卻再也沒有一個人更能像他那樣我行我素的了。

在當時的環境下,他很為難,幾乎危機重重,說得不客氣,當年有一半的女人爭著勾搭他,而一旦惱羞成怒-不成的好事對人更有吸引力-意外事件,有些還滿嚴重,也就時有所聞了。

他不是一個女人的詩人,如我對普雷斯太太說過的,以他在女人方面的名聲,把他放在近代的時空裡衡量,他不是。但是,當這個人的聲音溶入他自己的詩歌中之後,形勢已然改觀,經過逐一驗證,他的聲音最具磁性,為眾所未曾聞。

在我初次翻閱他的書信集時,就已預見並當然評定其為「歐菲爾斯與花癡的追逐史」(註四)。所有的花癡幾乎都是不可理喻的,其中有一些更是令人難以忍受,我認為,處於他的立場,他已經夠仁慈,夠識大體的了-設想,若處於同一種困境之下,我的手腕不見得更高明。


註解 

4 歐菲爾斯與花癡:Orpheus and the Maenads,歐菲爾斯,希臘神話裡的詩神,是酒神戴奧尼索斯(Dionysus)的追隨者,Maenads,森林女神,,亦即瘋狂的女人,歐菲爾斯後來被這些花癡撕成碎片。作者為雅詩本辯護,認為詩人有權自保,以免於被盲目追他的女人毀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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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asah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3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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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11月 25 週日 200715:50
  • ★002他至少是薄多柔小姐的詩人

雅詩本遺稿-002

「啊,如今情況不同了,我願意幫你一個忙,然後你進去請她賜座。如果她們肯給面子,你就有成功的希望。」

她提議帶我去參觀她們的宅子,以此作為開始-乘坐她的平底輕舟貢搭拉過去。

我告訴她,我已經去參觀過六、七次了,不過,我接受她的邀請,因為在那一帶遊蕩是件很迷人的事。初抵威尼斯的第二天我就來到這裡看過-一位我在英國的朋友事前跟我描述過,承他給了我確切的消息,說是這對姑姪手上握有遺稿-那時節在遊船上,我一面用眼睛攻城掠地,一面心裡就盤算過如何說服她們的計畫了。據我所知,傑弗烈.雅詩本從來沒有住過此地,但他的琤琮話語似乎隱隱然在曲徑徘徊,「聲息處處,繚繞不去。」

普雷斯太太從沒聽過遺稿的事,不過就像對她的一班朋友,她感興趣於他們的快樂與悲傷,因而對於我的好奇心也很感好奇。總之,我們去了,坐著她的貢搭拉,上面有雙座加篷蓋,兩邊窗子是活動的,望出去各是一框燦爛的威尼斯風景。

我們一路滑行,看得出來,我的熱情鼓舞了她,而她看我著迷於尋找可能入袋的戰利品,活脫是「癡物狂」的最佳寫照。

「人家會以為你期盼從中求解宇宙之謎。」她說。

我否定她這項質疑,只說,假如要我從那難解之謎以及一堆雅詩本遺稿之間二選一的話,我看得太清楚,哪一個才是更大的寶。她作勢小看他的才華,而我駕輕就熟地為他辯護,一個人實在用不著替他所崇拜的偶像辯護,那偶像本身即是一項證明。

何況,到今天,距離我們相當遙遠,長久以來又隱而未現的他,正高懸於文學的穹蒼,有待世人的仰望,他是星光的一部分,藉著他,我們看見創作的路。我認為他最大的缺點是,他真的不是女人的詩人。

對於這一點,普雷斯太太倒答得十分貼切,說,他至少是薄多柔小姐的詩人。在英國時,我發現她仍活在人間,感覺非常奇怪,就好像有人告訴我,希登夫人、卡洛琳皇后或聞名的漢彌爾頓夫人(註三)等尚在人世一般。因為我覺得她似乎是個古人,不屬於我們這個時代。

我曾說過:「哎,她一定老得不得了,起碼一百歲了。」除非,算一算年代,我能確切得知,她不曾活得比一般的人還久。總之,她的年壽已高,和傑弗烈.雅詩本的戀情則發生在她年輕的時代。

註解 

3 希登夫人:Sarah Siddons(1755-1831)當時英國最有名的悲劇女演員,擅長扮演被情人遺棄的怨婦。

卡洛琳皇后:Queen Caroline(1768-1821)英王喬治四世的皇后,被休,避居海外,始終不肯放棄皇后的頭銜。

漢彌爾頓夫人:Lady Hamilton(1765-1815)英國駐那不勒斯公使的夫人,貌美多情,於丈夫與情夫死後,官司纏身,窮苦潦倒,死於異鄉。

這三位女性的一生有其相似之處,係作者用以與老薄多柔小姐互相對照,並暗示她的下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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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11月 23 週五 200710:36
  • ★001兩位神秘莫測的美國婦女

雅詩本遺稿-001

我對普雷斯太太寄予厚望,事實上若沒有她,我難有進展,由於她好心提供消息,我的計畫才能構思成形。是她,為我找到捷徑,打開戈迪亞斯的死結(the Gordian Knot 註一)。

照理說女人不容易具備足以成事的寬廣思慮,但若出於心誠意正—一個男人則不可能如此貿貿然—她們有時候又能突然蹦出果敢的念頭。

「乾脆叫她們收容你,租房子給你。」

我不認為採納她的建言會於事無補,但我不希望單刀直入,看看能不能另闢途徑,想想有沒有什麼巧妙的機關可以混同使用,就不必採取她的樂觀建議,初次見面,這就進一步變成住在同一屋簷下的人。

她對兩位薄多柔小姐的實際認識不會比我多,事實上,我從英國帶來一些確定的消息,她連聽都沒聽過。她們的姓氏再多年以前曾經和本世紀 (註二) 一位大文豪共同被提起,如今她們則隱居在威尼斯,藏匿於一處破落的豪宅,無甚家財,無人拜訪,也難以接近。

普雷斯太太自己在十五、六年前定居威尼斯,也算是交遊廣闊,人頭熟絡的,可是她善舞的長袖卻從未輕拂過這兩位神秘莫測,拒人千里,而且,如有人多多少少所認為,幾乎不受尊重的美國婦女身上-人們相信,她們長期避居外國,早已喪失所有美國人的特質,更何況她們姓氏隱含著和某個法國家族有種間接的姻親關係-這種人不需要外人假以詞色,也不稀罕別人的注意。

初移居來此的那些年,她曾設法去見她們,但努力的結果只見到那一個小的,普雷斯太太這麼稱呼那姪女,其實我後來發現,在她們姑姪之中,她是較高大的一位。

普雷斯太太聽說薄多柔小姐病了,疑心她們日子過得困窘,曾經上門去提供援助,如果那兒有人受苦,尤其又是美國人的話,她良心上就不至於有所虧欠。

那個「小的」在一間褪色陰冷的威尼斯式大廳接見她,大廳位於整棟大廈的中央,地上鋪著大理石地板,天花板上架著陳舊的橫樑,「小的」根本沒有招呼她坐下。

對於一個像我這麼急著要坐下的人,普雷斯太太的敘述讓我失望,我把這層意思告訴她,這回,她的回答倒是意味深長:。



註解
1 戈迪亞斯的死結:the Gordian knot,戈迪亞斯,小亞細亞,弗利吉亞(Phrygia)國的國王,他打了一個難解的結,神喻說,凡能解開此結者將可以統治亞細亞,亞力山大大帝根本不去解,揮劍即斬之。文中之敘述者說普雷斯太太為他找到捷徑,即暗示她有揮劍的果敢。

2 本世紀指的是十九世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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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11月 23 週五 200710:32
  • 伊莎貝爾把瑞夫當兄弟

第七章(共分二小節015.016.)

(015)

他們倆不時地閒談以自娛,談論著英國社會一般人的態度,彷彿我們這位小姐準備要投其所好似的,而事實上到目前為止,伊莎貝爾.雅澈小姐在英國一般人之前,仍然莫測高深。

是她表哥說的,幸運之神把她帶到英國,卻不幸把她帶到一個最沉悶的家庭。她姨丈患痛風症,訪客很少,達契太太和她先生的鄰居素無往來,當然不會期待他們登門造訪。不過她有一種特殊嗜好,喜歡收到名片,既然很少享受到所謂社交活動的樂趣,那麼看到大廳上擺著許多白色長方形小紙片兒所象徵的意義,就令她比什麼都高興了。

她自詡是個公平的女人,深諳至高無上的真理:要怎麼收穫就要怎麼栽。在花園山莊她並沒有盡到女主人的社交義務,無怪乎周遭鄰居無人時刻留意她的來來去去。

不過有一點她很確定,她不認為人家毫不注意她有什麼不妥,同時,她無法在這一帶變得舉足輕重(這真是冤枉),和她一向冷嘲熱諷地批評她先生所旅居的這個國家,也沒有多大的關係。

伊莎貝爾發現最近她處於奇怪的境地:為維護英國憲法和姨媽作對。達契太太養成了習慣,愛挾槍帶棒地諷刺那可敬的憲法,伊莎貝爾則經常有股衝動要拔光她的刺。

不是因為她顧慮那部古老穩定的憲法會受到什麼傷害,而是她認為姨媽應該把她的尖銳用在更好的地方。她自己也很愛批評,那是她的年齡,性別和國籍使然,但她也很富於同情,是達契太太冷漠無情才使得她道德之泉源源湧現。

伊莎貝爾問姨媽:「妳的觀點是什麼?妳批評這一切的時候應該有一個觀點。妳的觀點好像不是美國人的—妳認為那邊沒有一件事情看得順眼。我批評的時候一定有我的觀點,完全是美國的觀點!」

「我親愛的小姐,」達契太太道,「天底下有多少觀點,就有多少人自以為有腦筋,說那是他自己的觀點。妳也許會說這種人到底是少數,美國觀點?從來不存在,這未免過於自我設限。感謝上帝,我的觀點就是我的觀點!」

伊莎貝爾認為這一回答好過她原先的想像,她自己對事情的批評態度被形容成這樣,也還可以忍受,不過親口說出來到底不太好,她涉世未深,不如達契太太見多識廣,嘴裡說出這種話不但顯得放肆,甚至帶有狂妄自大的意味。

不過她還是放膽和瑞夫用上了,她跟他大放厥詞,內容簡直天馬行空,漫無限制。那意思是說,她表哥常常開她玩笑,他在她心目中逐漸變成一個愛惡作劇的人,而他也真不辜負這個名聲,充分利用這份特權。

她罵他一點不正經,什麼都要嘲諷,玩笑還從他自己開起。瑞夫天性中僅有的一點敬意全部獻給他父親了,除此之外,他全都漠漠然只賣弄他的機智,對象包括他自己,自己那病懨懨的肺,無用的一生,行為出人意表的母親,好朋友(特別是渥博頓勳爵),寄居的英國,祖國,以及新發現的俏表妹等等。

有一回他對她說:「我在接待室擺了一支樂隊,吩咐他們不停地演奏,這樂隊提供兩項卓越的服務,樂聲不但能防阻外界的嘈雜聲進入我的密室,也使外界以為裡頭歌舞不斷。」

你靠近瑞夫樂隊音量所及的範圍內,的確經常聽到舞曲,輕快無比的華爾滋在空氣裡浮蕩著。伊莎貝爾經常覺得自己被那永無止境的樂聲所惹惱,恨不得穿過她表哥所謂的接待室,進入密室去,不管他怎麼頂真地告訴她,那些屋子很陰森,她會樂意去把它們打掃乾淨,整理一番。

把她擋在外面就是待客不周,她施展她年輕率真的機智對他大加撻伐以為懲處,但我們得說,她的機智大部分得用來自衛,因為她表哥戲稱她為「哥倫比亞」(註),還說她是熱過頭,無可救藥的愛國主義者。

他為她畫了一幅漫畫,畫中她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孩子,穿著當時流行的星條旗摺裙。在這段生命的成長期間,伊莎貝爾主要的恐懼是,深怕自己顯得眼光窄淺,再來是怕真的變成那樣。因此她自稱對美麗的故鄉讚嘆不已,並且毫不猶豫地把這種觀念塞滿她表哥的腦海。

他高興當她美國化,她就美國化給他看,如果他想取笑她,她也讓他取笑個夠。她曾為護衛英國而反對他母親,而當他故意對英國大加頌揚—如她說,只為了逗逗她—時,她卻發現自己能從許多不同的觀點去反駁他。

事實上,這個小巧成熟的國家在她覺得就像十月的梨子一樣風味醇美,她滿意於這個國家的優美傳統使她對表哥的揶揄處之泰然,並友善地回應他。如果有些時候她的幽默感消失了,那並不表示她自覺受到他虧待,而是她突然替瑞夫感到難過,她覺得他睜眼說瞎話,而且有口無心。

有一次她就說了,「我不懂你怎麼啦,但我懷疑你是個大騙子。」

「隨妳怎麼想,」瑞夫道,他從來不曾被人這麼不客氣地罵過。

「我不知道你在乎什麼,我也不認為你會在乎什麼事情。你口裡讚美英國,心裡並不真的那麼想,即使你假裝罵美國,也沒有真的把它放在心上。」

「親愛的表妹,我什麼也不在乎,我只把妳放在心上呀!」瑞夫道。

「要是你的話能信,我會很高興。」

「好吧,但願如此。」年輕人嘆道。

伊莎貝爾該相信他的,那離事實不遠。他多方為她著想,總是把她擺在心上。

那時節,他心中千頭萬緒,負擔沉重,而她突然來了,雖然不能寄予任何期待,可卻是命運慷慨的賜予,使他心中陰霾一掃而空,思緒添加了翅膀,找到馳騁的意義。可憐的瑞夫已經有好幾個星期沉緬於悲傷的情緒,對於未來原沒有什麼展望,如今更是被濃濃的陰霾所圍困,其原因是,他越來越擔憂父親的痛風症,原本只在腿上,現在已經蔓延到其他更致命的部位。

春天裡老人就嚴重地發過病,醫生囑咐瑞夫說,下一次發病就沒那麼好對付了。目前的情況是,父親好像減輕了痛苦,但瑞夫不得不懷疑這是病魔的詭計,目的是等他疏於防範時捲土重來。如果這個詭計得逞,父親的並就回天乏術了。

瑞夫一直認為父親會活得比他久-他自己會先蒙主寵召。父子倆已經變成很親密的朋友,想到父親若拋下他,讓他一個人去過那了無生趣的餘生,這年輕人是不甘心的。他一直暗暗地把希望寄託在老人身上,但願父親幫助他走過這段坎坷的
人生道路,眼看這偉大的動力就要失去了,瑞夫委實感到心灰意冷。

如果他們同時死去,那一切都好,若失去父親與他相依為命,他幾乎沒有耐心等待自己大限的到來。他不敢想像母親會少不了他,若他不在,母親多半是不會遺憾的。

當然他也想過,和父親兩個人之間,讓積極的白髮人送黑髮人,忍受那喪子之痛,將情何以堪?他記得父親常說,他預測自己早夭是聰明過頭反變糊塗,要是能先瞑目,父親倒是很高興以此來駁斥他的謬誤。

以先死來封住好辯兒子的嘴巴算是一種勝利;撐著點,多活幾年他所依戀的歲月,即使生之樂趣不斷減弱,也是另一種勝利。這兩種勝利,天可憐見,讓達契先生得到後者,瑞夫認為還可以接受。

這些都是惱人的問題,而伊莎貝爾的到來使得雲霾一開,問題遂迎刃而解了。說不定慈父先他而去所留下來的無盡空虛,表妹都可以補救得上。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覺地愛上了這位從阿爾伯尼來,純真自然的少女,不過他判斷大概是沒有,認識她一星期之後,他有相當的決心,而且一天天有把握。

渥博頓勳爵說的對,她是個可人兒,瑞夫想不通這鄰居怎麼發現得這麼早,只能說這是渥博頓能力高人一等的另一明證,那是他經常很佩服的。如果表妹別的沒有,只是帶給他一些樂趣,瑞夫知道那也是上等的樂趣。

他自忖道:「竟有這樣的人物,能親眼見到一股真真實實的,年輕熱情的力量發揮出來,真是太好的事情了,比最好的藝術品-希臘的浮雕,提香的名畫,哥德式的教堂-還要好,真沒有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。她來之前一星期,我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憂鬱和厭煩之中,從沒有那麼樣對愉快的事不抱任何希望。突然之間,我收到一幅寄來的提香名畫,可以掛在牆上;一件希臘浮雕,可以擺在壁爐架上;一支華麗的鑰匙,落在我手中,我可以開了進去瞻仰。你這可憐的傢伙,曾經牢騷滿腹,而現在你該心平氣和,不再抱怨啦!」

這種感情的反省是很確切,但要說瑞夫.達契已手握鑰匙則完全不對,他表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,如他所說的,心通七竅,而她也需要大量求知,雖然他對她的事經過深思熟慮,批評也還中肯,但還不能面面俱到,態度尚欠公允。

他從外表打量這華廈,並大加讚賞,從窗口往裡探,所看到的和它所呈現的相當一致,但是他認為只是走馬看花,尚未登堂入室。大門仍然緊閉,雖然口袋裡有鑰匙,他相信沒有一把能適用。

她聰穎大方,有純粹而開朗的性格,但是她自己又打算怎麼辦呢?這個問題很奇怪,對大多數的女人而言,沒有問這問題的必要,大多數女人對自己毫無打算,她們等著,以微帶優雅的矜持,等待男人前來安排她們的命運。伊莎貝爾與眾不同的地方是,她給人迥異的印象,她有自己的主張和打算。


註解:
 哥倫比亞:Columbia,意指美國或美國人。 



Elsa說:

這章開頭又略提到達契太太,我一看到她出場就精神一振!我覺得她比杭麗艾德.史塔克波小姐更值得著力去寫。

達契太太喜歡收到名片,她也不見客,也很少有訪客會上門,尤其是家裡有老少兩個病人在。她和鄰人沒有往來,旅行回家,根本不會有人知道,並登門拜訪。她自己並不介意,「在花園山莊她並沒有盡到女主人的社交義務,無怪乎周遭鄰居無人時刻留意她的來來去去。」她認為很公平。只要看到名片留下,就比什麼都高興了。

瑞夫原本是心事重重的,他自己只剩半條命,父親年邁,隨時會駕鶴西歸,萬一父親一下子去世,他的日子又將如何過下去?達契先生不但是他的父親,也是他的好朋友,他實在不敢想像失去父親的景況。伊莎貝爾來了,似乎解決了他的困擾,伊莎貝爾如果只是一個表妹,也不至於使他這麼雀躍,她是如此與眾不同,幾乎使他毫無抵抗地愛上她,他也知道,那是不可能的事。他對她是一種無望的愛,只想在有生之年,眼看她把人生過得精采。

「無論她什麼時候實現她的主張,但願我能親眼看見-」瑞夫道。

也因為這種深刻而無望的愛太強烈,瑞夫終於說服父親在臨終前修改遺囑,把屬於他的部份撥出一些給伊莎貝爾。

十九世紀的小說經常不能避免這種情節:窮人家子弟,最盼望的事情就是突然有一天,獲得死去的姑媽,舅舅之類的闊親戚留給他們一筆遺產,從此可以改善生活,甚至變成富人。單憑一己之力,恐怕沒什麼作為。

在伊莎貝爾心目中,瑞夫是個愛惡作劇的人,她罵他不正經,什麼都要嘲諷,不過,玩笑都從他自己開起,伊莎貝爾其實心知肚明,瑞夫是在苦中作樂。

「我不懂你怎麼啦,但我懷疑你是個大騙子。」伊莎貝爾這麼說。

「隨妳怎麼想。」瑞夫這麼答。

伊莎貝爾從來沒有把瑞夫當做婚姻的對象,在改編的電影「真愛一世情」裡,導演珍康萍就充分把握這個原則,並且多所發揮,設計的情節非常傳神而終於原著,雖然小說中並沒有出現那些內容。

例如電影裡伊莎貝爾初見媚珥夫人,興奮地跑去問瑞夫,她是何方神聖,只見伊莎貝爾(妮可基嫚飾)一把搶過瑞夫的香煙,眼神詭譎地望住她表哥,問他是不是愛上她。那是一種兄妹的調笑,妮可基嫚詮釋得很清楚。

又例如伊莎貝爾從倫敦回來,洗完頭正在梳理,瑞夫坐在旁邊跟她說話,她從皮箱裡抓出一條圍巾(或類似的東西,顯然是給他的小禮物),劈頭往他臉上一丟,然後又去拿開,把他弄亂了的頭髮胡亂梳幾下,他也不以為忤。

這些是很令人回味的小鏡頭,珍康萍懂,導演李安也很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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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11月 23 週五 200710:29
  • 杭麗艾德豋場-2

第六章(共二小節013.014.)

(014)

她姨父的宅邸—花園山莊多采多姿,別有洞天,是一幅畫成了真,令她感到美不勝收,嘆為觀止。房間寬敞低穩,有褐暗的天花板,陰幽的角落,深邃的窄門和精細的戶牖。昏暗中,微微的光照亮窗上的玻璃,窗外濃濃的綠直要探頭進來。

你感覺得到,在這片深宅大院的中心,是一個井然有序的隱密處—在這兒偶而會傳出僕人們進退有秩所發出的聲響,足音被地面自行吸去,在細密溫柔的空氣中,聽不見人為接觸的吵雜聲,也聽不見人們談話的聒噪—這些調調大為我們這位小姐所欣賞,這種品味使她產生頗大的移情作用,她和姨父很快地交了朋友。
每當他讓人把椅子搬到草坪上,她總是坐在他旁邊,他交疊著雙手,在戶外一坐好幾個小時,像個安詳慈愛的家庭守護神,這個昔日叱吒風雲於金融界的金剛,如今完成了任務,獲得了報償,往後只有想法子適應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的退休歲月。

伊莎貝爾所帶給他的快樂超乎她自己的想像—她對別人的影響力往往和她原先的想望有些出入—他經常喜歡逗得她像小鳥般不停地說話,他認為是應該這般形容她的談話沒錯,這是她那個國度裡年輕女孩談話時最為顯著的「重點」,世界的耳朵更是直接恭聽於她們,這是其他國家的女孩子所比不上的。像大多數的美國女孩子一樣,伊莎貝爾很受鼓勵去表達自己,人們專心傾聽於她,期待她發抒情感和見解。

其實她的情感一出口就隨風而逝,見解也了無價值,但它們起碼證明了她似乎有感受和思考的習慣,而一旦真受感動,她的言詞表達便越發生動敏捷,不假思索,許多人就認定這是她的過人之處。

達契先生曾覺得,她使他想起他太太還在伊莎貝爾這年紀的時候,因為當年的達契太太也是這麼清新自然,一點便通,言語便給—這些都是外甥女的特質—使他愛上了她。然而他並沒有和外甥女提到她們倆之間的相同點,達契太太即使一度像伊莎貝爾,伊莎貝爾卻一點也不像是達契太太。

老人對伊莎貝爾十分鍾愛,他自忖,長久以來這屋子再沒有年輕孩子的活力,而他覺得我們這位鶯聲燕語,腳步輕盈,勤於走動的女主角就像一道在耳邊愉悅作響的淙淙流水,活生生的。他希望能為她做點事,也希望她開口要求,誰知她卻只問問題。

她確實問了不少問題,姨父雖有許多現成的答案,不過有時她苦苦追問的方式也令他頭大。她問一大堆與英國有關的問題:英國憲法,英國人的性格,英國政情,皇家的禮儀和規矩,貴族的癖性,他的鄰人怎麼生活怎麼想;為了充分了解這些問題,她總是央著他說明是否和書上講的一樣。老人總是瞅她一眼,露出乾癟而和藹的笑容,一面撫著蓋住膝頭的毛毯。

「書上講的?」有一回他就說了,「我不大了解書上怎麼說,這妳得去問瑞夫。我一向靠自己不靠書本—從日常生活中汲取知識。我甚至根本不發問,只是默默觀察,當然我有許多好機會這麼做—妳還年輕,自然比不上我機會多。我的脾氣又愛追根究底,妳看我也許不像,不過當妳觀察我的時候,我會把妳看得更透徹。我觀察這裡的英國人已經超過三十五年,我敢說已經非常了解他們了。總而言之,這個國家很好,或許比我們美國人自以為好的地方,還要好上幾分。她有好些地方猶待改進,可是大部分人都還沒有發現這種需要,只有當大部分人都認為需要時,人們才會去改進它,促成它,目前他們還好整以暇。處於此地,我比剛來的時候還要如魚得水,我想是因為我事業相當成功,一旦你事業有成,自然如魚得水了。」

「您是說,如果我在這兒闖出一點名堂,就會如魚得水?」

「誰說不是?妳一定會成功,這兒的人很喜歡美國的年輕女孩子,對她們非常好,但妳也不要奢望太多,妳知道嗎?」

「哦,我一點也不相信我會完全滿意,」伊莎貝爾果決地強調,「我很喜歡這個地方,可不敢說會喜歡這兒的人。」

「他們都會是好人的,特別是如果妳喜歡上他們的話。」

「我不懷疑他們好,」伊莎貝爾回答,「不過,他們好相處嗎?他們不會搶我,打我,但會令人愉快嗎?我很希望別人使我感到愉快,我敢這麼說,因為我一向看重這個。我不相信他們對女孩子好,在小說裡就沒有。」

「我不看小說,」達契先生道,「我相信小說有它的本事,但我不認為它們描寫準確。曾經有位女作家來過家裡,是瑞夫的朋友,他請她來的,很積極,見聞廣博,卻顯然是個靠不住的人,太愛胡思亂想—大概這就是原因了。後來她出了一本小說,看得出來是以鄙人我作為藍本—妳可以說那是屬於諷刺手法描寫出來的小說,我沒看過,但瑞夫正好給了我一本,主要的地方劃了線,據說引用了我的談話,諸如談到美國人的癖性,濃濁的鼻音,新英格蘭人的觀念,星條旗等等,唉,寫的一點都不正確。她並不曾仔細聽我講,只要她喜歡,我不反對她引用我的話,但一想到她根本沒有用心聽我就生氣,我講話當然像個美國人—總不會像非洲的『霍騰托特』人(Hottentot)—我無論說什麼,一定讓這兒的人聽得非常清楚,絕不像那位小姐小說裡描述的那個老先生一樣,那個老先生不是美國人,我們絕不會讓那種人在這兒存在的。我告訴妳這件事的用意是說,書本不一定都對。當然因為我沒有女兒,達契太太又住在佛羅倫斯,我很少有機會觀察年輕女性,有時我覺得人們沒有善待較低階層的年輕女性,而我想較上層,或甚至,某種程度上,中產階級的女性所受到的待遇會好些。」

「天哪!」伊莎貝爾叫道:「她們有多少階級啊!五十種吧,我想。」

「我可不知道,從沒算過,我不注意階級,一個美國人在這兒的好處就是你不屬於任何階級。」

「但願如此,」伊莎貝爾道,「不能想像一個人處在英國的社會階級裡。」

「噢,我想有些人是安之若素的—特別是上層階級。不過,對我來說,人只有兩種階級,我信任的和不信任的,而我親愛的伊莎貝爾,妳是屬於第一種。」

「我非常榮幸。」女孩子匆匆說道。她接受別人恭維的方式好像有點無動於衷,要儘可能快點擺脫它的樣子。但你要是這麼想可就錯了,她看起來冷淡,然而事實上她只是不願意表露出內心難以估計的高興而已,給人看到這點就暴露得太多了。最後她添了一句:「我相信英國人是很傳統的。」

「他們墨守成規,」達契先生承認,「凡事預先計畫好—不會留到最後一秒鐘才做。」

「我不喜歡每件事都預先計畫好,」女孩子說,「我更喜歡出奇不意。」

她姨父似乎很欣賞她的愛憎分明,「我告訴妳,妳將來會大放異彩也是事先計畫好的。」他說,「我相信妳會喜歡。」

「如果他們實在太老古板的話我是成不了事的,我一點也不老古板,正好相反,所以他們不會喜歡的。」

「不,不,妳全錯了,」老人道:「妳搞不清楚他們喜歡什麼,他們前後矛盾,裡外不一,那是他們主要的樂子。」

「好吧,」伊莎貝爾站在姨父面前,雙手環抱著黑衣裳的腰帶,上上下下眺望著草埔,說道:「這就非常合我的口味了。」

Elsa說:

伊莎貝爾像一陣清風,帶給花園山莊香氣襲人,達契老先生非常喜歡她,想起他太太年輕時的模樣。

他希望能為她做點事,她卻只問問題,渾不會趁機要求賜與。他日後為她所做的事(雖然是應他兒子瑞夫的要求,給了她一大筆遺產),改變了她的一生,冰雪聰明,像一陣香氣,給陳腐的花園山莊帶來無窮活力的年輕女孩,終於在命運之神的擺弄下,一步步走進自己編織的婚姻牢籠裡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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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11月 23 週五 200710:25
  • 杭麗艾德豋場-1

第六章(共分二小節013.014)

(013)

伊莎貝爾是個理論很多的少女,想像力特別豐富,很幸運地,在那些經過她過濾的人當中,她的心思比大多數人都細密,她對週遭事物有強烈的領悟力,對不懂的知識也有心去追求。的確在她同年齡的人當中,她公認是個相當有深度的少女,那些好人對於自己無力觸及的學識領域總是不吝讚美的,都誇伊莎貝爾是飽學之士,讀過許多古典名著—當然是翻譯的。

有一回她姑媽華麗安太太到處跟人放消息說,伊莎貝爾在寫一本書—華麗安太太很崇拜書籍,並且斬釘截鐵地說伊莎貝爾將來會在寫作方面出人頭地。華麗安太太把文學看得很高,這種尊敬之心乃源自於對它一竅不通。她的屋子很大,有各式各樣的馬賽克桌子,天花板的圖案也裝飾得華麗,就是獨缺一間書房,其藏書的規模,不過就是在其中一位華麗安小姐房間書架上,擺上五六本廉價小說。

真正說起來,華麗安太太對文學的認識僅限於「紐約訪談者報」,她可沒說錯,一旦讀過「訪談者」,你會對文化信心全失。因此她的態度是,寧可她的女兒們不讀這種報紙,決心嚴格地教養她們—什麼也不用讀。

至於伊莎貝爾寫書的事,她完全憑空幻想,這女孩子既不想寫書,也沒有成為文學家的志向,她表達能力不佳,更不覺得有這方面的天賦,她只是大致覺得人們看她高人一等是沒錯的。

不論她是否高人一等,如果他們這麼想而真的讚揚她,他們也沒做錯。因為她常覺得自己的心思比他們動得快,這就加強了她對別人反應太慢的不耐煩,也很容易被她誤以為比別人行。我敢拍胸舖說,伊莎貝爾易犯的毛病,就是自負。

她的行事常常是只要自己高興就好,習慣於不憑足夠的證據便認定自己當然是對的,不吝給自己加上令人折服的理由。同時她的錯誤和狂妄因不勝枚舉,如同傳記作者私心維護書中主角的尊嚴一般,我必須避免條列。

她的思路條裡不清,從來未經權威人士鑑定糾正,而她的言論自成一家,卻又引導她走入迷宮進退不得,等她發現錯得離譜時,她會有好幾天良心發現地表現謙卑,事過之後她又會把頭抬得比以前更高,因為短暫的謙卑無濟於事,她無法克制自我膨脹。

她有一個論調,只有在這種條件之下,人生才值得活下去,那就是:人應該做最出色的那一個,一定要懂得做最佳安排(她想都不用想就曉得她自己多麼善於安排),應該行事光明,運用天賦智慧,激發愉悅的生命力,讓靈感持久而不消褪。對自己產生懷疑就像對至友產生懷疑,是不必要的,一個人應該做自己最好的朋友,以此方式與自我相互輝映。

這女孩子有著卓越的想像力,對她貢獻良多,但也開了她不少的玩笑。她大半的時間都花在思考什麼是美,什麼是大無畏,以及什麼是寬宏大量,世界是充滿希望的,可以一展所長,並淋漓盡致地實現夢想,她對此深信不移,若因害怕或羞愧而裹足不前,那是極其可恨的。

她非常希望永遠不要犯錯,發現錯誤的時候,她會悔恨交加(這種發現往往使她戰慄,彷彿逃過了讓她險些被逮,咽喉被扼的陷阱),單單只是那種有了過錯的感覺,那種可能為他人帶來有形傷害的機會,雖然是意外之事,也時常令她嚇得喘不過氣。她常常認為這是最不應該發生在她身上的事。

總而言之,在她反省之下,對於什麼事是錯的絕不會看走眼,她一點也不愛看見它們,一旦窄路相逢,她必定可以認出它們來。卑鄙,妒嫉,虛偽,殘酷,這都是錯的,人世間的險惡她所知不多,不過她見過女人撒謊,彼此傷害。看到這些事使她義憤填膺,不對它嗤之以鼻似乎有違正義,當然,一面義憤,一面也要言行一致,否則就有自相矛盾的危險—陣地已淪陷,軍旗還要高舉的危險,這種不當行為幾乎只會使軍旗蒙羞。

不過伊莎貝爾對年輕女人之間種種鉤心鬥角的戰爭一無所悉,卻自詡她的行為絕不會出現這種矛盾。她會努力塑造優雅的形象,以契合她的立身處世,她要內外和諧,表裡一致。有時候她異想天開地希望有這麼一天陷入困境,能依情況之需而享受到英勇表現後的快樂。

總而言之,她的知識貧乏,理想浮誇;自信心的表現旣天真又武斷,脾氣一下子說一不二,一下子又隨隨便便;她渴望要很好,如果可能還要更好;凡事要見識,體驗及理解;她的心思敏銳又散漫不羈;她是火焰般飛揚的精靈,又是受制於肉體的凡人。旣有這些缺點存在,如果她還不準備讓讀者認識到,她有意願更加面面俱到,以期更能純然符合他們的希望的話,在讀者實事求是的考證下,是很容易受責難的。

伊莎貝爾另外一個論調是,她有幸是個獨立的人,應該要把這種情況做點開明的利用才是,她從不認為獨立就是獨居,更不是指未婚,那種說法站不住腳,何況她姊姊莉莉經常邀她前去同住。

她有一個朋友是在父親去世後不久結交的,那人從事有益的活動,使伊莎貝爾經常把她拿來當作好榜樣。她就是杭麗艾德.史塔克波,能力強,人人稱羨,全心投入新聞事業,她從華盛頓,新港,懷特山以及其他地方寫給「訪談者」的文章全部被採用。伊莎貝爾語氣肯定地批評它們「只有一天的壽命」,但她嘉許作者的勇氣,活力和樂觀。

杭麗艾德.史塔克波沒有雙親,沒有恆產,有一個孀居而體弱的姊姊,拖著三個孩子,全歸杭麗艾德撫養,用寫文章賺的錢付他們的學費。杭麗艾德的思想先進,凡事有明確的見解,老早就想到歐洲一探究竟,以批判的觀點給「訪談者」寫一系列的文章—這個計畫也不難完成,因為她早已胸有定見,並且看清歐洲的典章制度最值得批評的地方。

她聽說伊莎貝爾赴歐,自然想到,兩人結伴同行一定樂趣無窮,也恨不得立即動身,可惜該計畫因故耽擱了。她認為伊莎貝爾是個出色的人物,曾悄悄地在文章裡提到過,不過,她從來不在伊莎貝爾面前提這個事,因為伊莎貝爾一定不會覺得與有榮焉,也不會每天拜讀「訪談者」。

對伊莎貝爾而言,杭麗艾德.史塔克波是婦女自給自足,自得其樂的好模範,她可用的資源顯而易見,不過,一個人即使沒有新聞記者的本事,或如杭麗艾德自己說的,那種能預知想要什麼的天分,也不必因此就下結論,說自己一是無成,一無是處,或者妄自菲薄。

假如一個人有耐心肯等待,事情到頭來總會駕輕就熟。當然,在她眾多論調裡頭,並不是沒有對婚姻的主張,但她第一個信條就是多想流於庸俗,於事無補。為了避免在這上頭心熱妄想,她虔誠祝禱自己能獲得解救,心中認為一個女人應該要能過孤獨生活,不必有傳統的柔弱與受保護,不需要和那些多少生性魯鈍的異性經常周旋,這麼一來就萬無一失,快樂至極了。

女孩子的祝禱樣樣靈驗,她個性上的純潔高傲—落到一個偏愛月旦人物,卻不受青睞的追求者口中,則變成冷酷不近情—迄今使她遠離縹緲清虛境,無從幻想未來的丈夫人選為誰。她幾乎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值得讓她瘋狂付出感情,一想到有這麼一個人可以盼望,而且久待必有佳音,她便笑了。

在她靈魂深處—有一分深不可測的感情—存在一種信念就是,當特定的光照臨時,她可以完完全全地奉獻自己,不過話說回來,這種念頭畢竟太嚇人,不應貪妄。這思想伊莎貝爾揮之不去,還好稍縱即逝,自己嚇走了,止住了。

她經常會想太多自己的事情,隨便哪一天,你都可以叫她自私自利的女孩,讓她羞得滿臉通紅。她時時計畫如何成長,繼續維持進步,要求盡善盡美,在她的理想中,一個人的內心天地就像花園,有花朵的芳香,枝葉的呢喃,有涼亭好遮蔭,有美景可眺望,在這個地方反躬自省,畢竟覺得是在空氣清新處行走,而且帶著滿兜的玫瑰,從靈魂的深處悠然返回,這也是無害的事情。

不過她也常常提醒自己,除了她美麗的靈魂園址之外,世界上還有許多其他的花園,甚至有更多的地方連花園也沒有—有的只是一片無光彩的病土,種植的盡是綿密的醜陋與悲慘。

近來她放任好奇心隨意流動,將她帶到古老的英倫,也可能去到更遙遠的國度,然而在好奇過後的回潮中,她總是頗知自制,想到還有千千萬萬的人沒她這麼優渥—思想一觸及此,她那細緻而豐富的想像力即刻顯得放肆而魯莽。

不過,一個人在為自己計畫美好未來的時候,又該拿悲慘的世界怎麼辦呢?老實說這個問題不至於困擾她太久,她太年輕,急著體驗人生,還沒有嘗到苦果。她總是又回到自己的理論,一個大家都誇她聰明的女孩子,應該由通盤認識人生開始,有了通盤的認識才能避免犯錯,能不犯錯,她才可能對別人的不幸遭遇寄予十分同情。

對她而言,來到英國是發現新大陸,彷彿兒童觀看啞劇表演一般應接不暇,童稚時代的旅遊,她只到歐陸,而且是從嬰孩的眼光觀看,她父親心目中的聖城是巴黎而非倫敦,許多他所感興趣的事物,他的孩子自然是無法領略的。當時的印象甚至也已然淡去遠去,而她現在所見到的舊世界,凡事凡物對她都有新奇的魅力。

Elsa說:

介紹伊莎貝爾的性格,人生觀,作者並不時對她加以評判。

伊莎貝爾的女朋友,書中出現唯一姐妹淘型的閨中女友,杭麗艾德.史塔克波小姐正式豋場。

作者對杭麗艾德的描寫有點誇張,他自己在多年後編輯全集時,重新寫序(紐約版),認為的確把她寫得過火。

對於伊莎貝爾,詹姆士這樣形容她:

「這女孩子有著卓越的想像力,對她貢獻良多,但也開了她不少的玩笑。…世界是充滿希望的,可以一展所長,並淋漓盡致地實現夢想,她對此深信不移。」

「在她靈魂深處—有一分深不可測的感情—存在一種信念就是,當特定的光照臨時,她可以完完全全地奉獻自己。」

這幾段描述,預示了伊莎貝爾的未來發展,她的想像力和強烈的自信使她所做的人生大決定充滿危機,明眼人一看即知,可惜她自己渾然未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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