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(共分二小節017.018.)
(018)
「也許,不過,像他這麼有品味的人,我想常常會看不慣事情,心裡彆扭,妳不能說像他這麼好條件的人就不會有痛苦,我相信他有的。」
「我不相信。」依莎貝爾道。
「好吧,」她表哥道,「現在沒有將來一定會有。」
下午她陪姨父在草坪上聊了一個小時,老人照例坐在椅子上,雙腿蓋著毛毯,手裡捧著一大杯沖淡的茶。閒談時,姨父問她對渥博頓勳爵有什麼感想。
依莎貝爾不假思索地說:「他很有魅力。」
「他是一個好人,」達契先生說,「不過,我不鼓勵妳愛上他。」
「那不會,沒有你事先點頭,我都不會去戀愛的,」依莎貝爾接著說:「何況,表哥還把渥博頓勳爵數落了半天。」
「噢,真的?我不知道他跟妳說些什麼,不過妳要記得瑞夫有責任告訴妳。」
「他說渥博頓勳爵思想太偏激了-或者偏激得不夠徹底!我不太了解他的意思。」依莎貝爾道。
老人緩緩搖著頭,面帶笑容,放下茶杯。
「我也不了解,他太激進,也很可能衝得不夠遠,他想把一切毀滅掉,但也似乎是為了保全自己,我想這也難怪,但是太矛盾了。」
「啊,我希望他能保全自己,」依莎貝爾道,「如果他連自己都毀滅掉,他的朋友都會想死他的。」
「得啦,」老人說,「我想他會保住自己讓朋友遂願的。我真的十分懷念他來花園山莊作客的日子,他好會逗我開心,我相信他自己也覺得很有趣。和他有來往的人,有很多喜歡他,而他們目前都是很活躍,出鋒頭的人。我不明白他們想幹什麼-是不是要鬧革命。反正,我希望等我走了再鬧吧,妳不知道,他們要推翻一切,而我是這兒的大地主,才不想給他們推翻呢。如果我早想到他們會這樣搞,我就不會過來了。」達契先生越說越高興,「我來是因為英國算是安全的國家,如果他們要大刀闊斧地改革,我就得說這是個大大的騙局,那時一定有許多人大失所望。」
「啊,我真希望他們掀起一場革命!」依莎貝爾叫道:「能見識革命,我會很高興。」
「讓我想想,」姨父興味盎然地說:「我忘了妳到底是站在老派的一邊還是新派的一邊,我聽過妳以前不是這樣說的。」
「我站在兩邊,我想我有點什麼邊都沾,革命一旦開始之後,我想我會是體面的大保皇黨,人們比較同情他們,他們有好機會可以表現他們的貴族風範。我是說表現得如此栩栩如生!」
「我不敢說我了解妳說的表現栩栩如生,不過依我想,有妳在,一切都會活起來,親愛的。」
「哦,好姨父,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。」女孩子忍不住插嘴道。
「話說回來,這會兒妳恐怕沒那麼大的造化,能夠光榮地走上斷頭台。」達契先生又道,「如果妳想見識大場面就得在我們這兒待久一點,妳走著瞧,到時候,他們就不希望妳拿他們說過的話當真了。」
「你在說誰呀?」
「就是渥博頓勳爵和他那些朋友嘛,都是些有錢有地位的激進派,當然啦,我只是憑印象知道的,他們談改革,但我不認為他們十分明白改革的意義,就拿妳和我來說吧,我們曉得過民主制度的生活是怎麼回事,有民主制度才有舒適快意的生活,我從一開始就過得很習慣,不過我沒有爵位,不是爵爺,而妳是一位淑女,親愛的,我可不是爵爺。這裡的激進派恐怕就過不習慣那種生活,講民主是時時刻刻的事,不是想到才講的,恐怕到時候就發現民主不比他們的既得利益好玩。當然了,如果想試一下,那是他們呀家的事,我倒希望,他們能適可而止。」
「你不認為他們是真心的?」依莎貝爾問。
「他們寧可相信自己是真心的,」達契先生承認,「不過,似乎空談理論的多,找一些激越的理論來取樂子,他們需要有些樂子,品味比這個粗俗的也許也有。妳曉得他們愛時髦,而這些進步的思想正是他們最大的時髦,使他們自覺高尚而地位又不會動搖,他們最看重他們的地位了,如果有人跟妳說他不重視,別聽他的,妳要信以為真了,很快就會知道上了當。」
依莎貝爾聽姨父侃侃而談,他論事有趣而明晰,雖然她不了解英國的貴族,卻發現貴族的本性和她所了解的,一般人的本性並無不同。她還激動地為渥博頓勳爵說了句話:「我不相信渥博頓勳爵是個騙子,不管別人怎麼樣,我希望渥博頓勳爵經得起考驗。」
「老天在上,這些人可別來煩我!」達契先生道:「渥博頓勳爵是和藹可親的青年-一個很好的年輕人,年收入十萬英鎊,在這蕞爾小島擁有五萬英畝土地,還有其他許多東西,房子有五、六棟,在國會有一個席次,就好像我在餐應廳桌旁有張坐椅一樣稀鬆平常,他的品味高雅-懂得文學,藝術,科學和年輕美麗的女孩子。其中最高雅的是他對新觀念的品味,他從中得到莫大的樂趣-大過於對其他事物的樂趣,或許僅次於對年輕女孩子。他在這附近的老房子-他怎麼叫來著?洛克雷?-很迷人,但沒有我們這兒舒服,不過這不要緊,他還有其他的房子可住。以我的了解,直到現在,他的新思想對人無害,自然也不會傷害到自己,如果革命要來,他會很容易應付過去,他們不會動他一根寒毛,他太得人心了。」
「噢,即使他想做烈士也不能如願了!」依莎貝爾嘆道:「處境太可憐了。」
「他永遠不會做烈士的,除非為了妳。」老人道。
依莎貝爾搖搖頭,一面搖,一面神色黯然,看來實在令人莞爾。
「我永遠不會讓任何人為我做烈士的。」
「我希望妳絕不會變成一個。」
「我不會的,那麼你不會像瑞夫那樣,為渥博頓勳爵感到惋惜吧?」
她姨父慈祥而深深地注視她一會兒,說道:「是啊,我會的。到底值得惋惜。」
Elsa說:
對於渥博頓勳爵,老人說:「他年收入十萬英鎊,在這蕞爾小島擁有五萬英畝土地,還有其他許多東西,房子有五、六棟,在國會有一個席次。…他的新思想對人無害,自然也不會傷害到自己,如果革命要來,他會很容易應付過去,他們不會動他一根寒毛,他太得人心了。」
伊莎貝爾感嘆的說:「即使他想做烈士也不能如願了!」
「除非為了妳。」老人道。
「我永遠不會讓任何人為我做烈士的。」
「我希望妳絕不會變成一個。」
達契先生說的話純屬無心,想必他也沒有能力預測未來,但他的話往往能在事後印證無誤。伊莎貝爾後來果然變成一個為婚姻犧牲的烈士,做了媚珥夫人和季伯.歐士夢的祭品。
- 11月 28 週三 200719:48
誰才會做烈士?
